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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观点
影响我国国际会议发展的主要因素及其对策
武少源 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会议总监

国际会议行业作为一种新型的产业,正在迅速发展。它起源于欧洲和北美,目前已经成为全球性的产业。世界上最大的会议组织国际会议协会(International Congress & Conference Association,简写ICCA)的一份报告中指出,每年在世界各国举办的各种国际会议多达40万个,会议的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效益超过2800亿美元。国际会议市场的巨大潜能和会议经济的高额回报,使得许多国家的政府及民间机构加入到国际会议市场竞争的行列,积极发展本国的国际会议产业。
       一、我国国际会议的发展现状、趋势及其原因
       我国举办国际会议的历史是从1979年我国贯彻执行“改革开放”路线之后开始的,经过20多年的发展,目前我国接待国际会议的硬件条件基本能够满足需要;形成了一批达到国际水准的专业会议管理机构;我国已经具备了举办大型国际会议的能力并围绕国际会议的服务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会议产业;特别是近20年来我国的政府机构和社团加入了许多国际组织,为举办国际会议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但是国际组织的年会在我国举办的却并不很多,据有关资料统计,我国接待国际会议的次数排序在世界上位于30多名,而在亚太地区也仅为10名以后。从最近几年的统计数字来看,我国举办的国际会议,特别是大型国际会议不但没有增加,还有递减的趋势。根据科技部编制的在华召开的科技会议和展览目录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这个趋势,2000年我国举办的158个国际科技会议中,会议规模在500人以上的大型国际会议就有24个;而2001年的国际会议总数下降到115个,其中500人以上的大型国际会议只有7个,出现这种局面,既有政策上的因素,也有认识上的原因,归纳起来主要如下:
       1、我国对国际会议实行严格的审批制度
       在我国举办国际会议和在其他国家举办国际会议有很多的不同, 其中最大的不同是对国际会议的审批制度。在我国举办任何规模的国际会议都属于外事活动,必须经有关政府主管部门批准后方可开始进行筹备。我国政府的主管部门多次强调没有经过批准,任何个人和机构都不能向国际组织承诺在我国举办国际会议;国外代表在150人以下的国际会议由省部级单位批准,150人以上的国际会议由国务院批准才能举办。由于我国各行各业的许多人士并不完全了解我国的国际会议政策,致使一些已决定在我国举办的国际会议,由于得不到我国有关机构的批准而又被退回国际组织;有些突然决定在我国举办的国际会议, 我国的人员都不敢明确表态,造成对我不利影响。例如1999年在土耳其举办的第4届发展中国家毒理会议的闭幕式上,与会各国代表一致同意下一届会议放在中国举办,而我国的参会代表却不敢明确表态,也不敢将象征会议主办权的承办杯带回我国,就是因为中国毒理学会事先没有为该会议办理报批手续。目前这种审批制度制约了相当多的国际会议在我国举办。
       2、我国对会议行业不采取优惠的税收政策
       MICE是通常国际上对会展行业的统称,其中I是Incentive Tour(奖励旅游)的英文字头,属于旅游行业;而E是Exhibition(展览)的英文字头,属于展览行业,而M和 C是Meeting(会议)和 Convention(大会)的英文字头,属于会议行业。我国的旅游行业和展览行业均能享受差额上缴营业税的优惠政策;即项目的收入减去项目的支出后,仅对产生的毛利润征收营业税。而我国对会议的收入,即会议的注册费(有时也称报名费)征收全额的营业税。这种税收政策,就有可能导致一些国际会议的财务亏损,降低会议机构的盈利能力,不利于会议产业的发展。其实会议注册费的主要用途也是用来支付会场费、设备费、印刷费、餐饮费和交通费;而接受会议注册费的机构仍然要上缴营业税,造成会议注册费的重复纳税现象,阻碍了本来利润就并不很高的会议行业发展。
       3、我国没有国家级的会议管理机构
       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极为重视会议行业的发展,都设有国家级的会议管理机构,有些国家是将会议和旅游放到一起进行管理,管理机构称为国家旅游会议管理局( National Tourist and Convention Bureau),欧洲的一些国家就采用这种方式;而有些国家则是设立专门的会议管理局(Convention Management Bureau),例如邻国日本。国家会议管理机构在发展本国会议产业特别是国际会议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能够制定长远规划,积极开发国际会议市场,特别是在资金方面给予足够的支持。申办国际会议是需要先期投资的,而这种投资则属于风险投资。国际会议的主要风险在于申办活动是否取得成功,如果申办失败,前期的投资将可能全部血本无归。因此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申办资金是由政府会议管理机构支出,日本会议管理局为了支持国际天文联合会大会在日本召开,一次就提供25万美元的资助费用。而我国目前没有国家会议管理机构,申办国际会议就缺乏资金来源,申办费用主要来自各种民间渠道,1996年中国心理学会在申办第28届国际心理大会时,申办材料的制作费用和出国经费主要来自行政事业费用,而宴请费用是由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垫支的,促使了会议申办成功。由于我国没有国家级的会议管理机构,至今我国申办资金仍然没有形成国家的固定渠道,主要还是靠民间的资金来运作。申办启动资金的不足是目前阻碍我国国际会议产业发展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4、对于组织国际会议的艰苦性和长期性缺乏足够的认识
       我国加入了大量的国际组织仅仅为举办国际会议创造了条件,但能否将这些组织的会议申办到我国举办,还要做长期艰苦细致的申办工作,就像奥运会一样从,从1993年中国第一次申办失败到2001年第二次申办成功,整整经历了8年的时间,这在奥运史上已经不算长了。申办任何一个国际会议的过程也是这样,会议通常也会在欧、亚、美等几个大洲轮流举办;每届年会间隔均为3至 5年;往往轮到各洲举办一届都要等待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可见申办工作的长期性。像奥运会一样,对于每届国际组织的年会至少都会有3至5个以上国家同时申办,竞争空前激烈。我国的一些不了解国际会议申办过程的人士在报纸上发表一些类似“多抓几个国际会议在我国召开”的文章,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把国际会议抓到我国来举办,这是对申办国际科技会议中的激烈竞争缺乏深刻了解的肤浅认识。各级地方政府和机构的领导对发展国际会议也缺乏长远的规划,无论是出于完成现职干部的政绩,还是出于其它建功立业的意识,他们只重眼前利益和眼前项目,对需要进行长远投资和长远规划就缺乏积极性,特别是国际会议的申办是一个相当滞后的过程,如果把精力和资金用于申办国际会议,那么在本届任期内是不会产生直接业绩的,给人一种前人栽树后人吃果的感觉,长期下去就使得我国的国际会议出现无米之炊、无源之水的尴尬局面。申办国际会议的工作,决不是权宜之计,会议的组织者要做艰苦细致的努力,要制定长期计划、认真筹措、精心组织,积极申办。而为了获得一个国际会议的主办权,往往又要经过几代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艰苦努力。
       5、重视会议硬件的建造但是忽视会议软件的建设
       每谈到发展本地的会议产业,很多人特别是某些政府部门的官员首先想到的就是要修建大型豪华的国际会议中心,似乎主会场越大越好;在一个城市中有了一个会议中心还不够,还要修建几个,好像有梧桐树就真能引来金凤凰。从而使我国掀起了一股修建国际会议中心的热潮,数十座城市都修建了豪华巨大的会议中心,由于没有多少国际会议使用,空置率相当高,使得会场价格昂贵,像桂林国际会议中心不足千人的会场每单元竟然要6万元的场租,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理念严重影响了这些会议中心的经营。其实当前阻碍我国会议产业发展恰恰不是硬件条件不具备,而是为举办国际会议策划、申办和组织实施的专业会议管理机构( Professional Conference Organization,简称PCO)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专业国际会议管理人员需要较高的政策水平、各方面的基本知识和技能,还需要熟练掌握外语,没有5到10年的实际工作的历练,很难培养出合格的专业国际会议管理人才。会展人才的稀缺一直被认为是国内会展行业发展的瓶颈,但是相对展览行业,会议行业的人才就更加缺少。目前国内大多数从事国际会议的人员都是半路出家,从业水平的提高主要是靠经验的积累,通常采用的是“师傅带徒弟”的方式。目前我国一些高校设立了会展管理专业,但是从课程的安排上来看多数是侧重培养展览人才的,有时安排一两门有关会议管理方面的课程,由于学校里教师的专业水平不高,甚至很多教师以前根本没有从事过会议组织方面的工作,只是看看会议方面的书籍,自己消化消化后就给学生讲课了,这样根本培养不出合格会议人才。目前我国的PCO还面临着艰难的脱胎换骨的改造,由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向自收自支的企业转型,但与其他行业的国有企业不同的是中国的PCO们并没有多少家底的积蓄,甚至连办公场所都是租来的,只有储存在人脑中的智力资源。现在国家对这些机构征收的税种和税率与其他企业完全相同,长期下去可能恐怕会使许多PCO "早晚要关门"。
       6、我国科学技术的落后也阻碍了我国国际会议的发展
       按照ICCA对会议的分类统计,80%的国际会议属于科技类的会议,因此发展我国的国际会议应该优先发展国际科技会议,这也符合我国的政策。但是申办某个学科领域的国际会议,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国在该学科领域中必须有较高的发展水平,否则就很难将该学科领域中的国际会议争取到我国召开。我国在化学领域里的研究水平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因此得以在短短的20年中将所有化学领域中主要国际组织的大型国际会议都申请到我国举办,有的会议已经在我国举办了两届,例如号称化学界奥林匹克的国际纯粹和应用化学联合会年会,1993年举办第34届,而2005年举办第38届大,前后只用了12年的时间。但是目前在大部分学科领域中我国科学技术水平还处于比较的落后的状态,因而我国的机构和学者还不敢去申办这些学科的国际会议,特别是在遇到科学技术比较发达的国家也同时申办时, 1997年中国生理学会准备申办2005年的第35届国际生理学大会在北京举办,申办报告也已经被国务院批准,但是距离申办活动只有3个月的时间,听说美国生理学会也要申办这届会议,由于两国的学术水平的巨大差异,迫使我国不得不退出申办活动。要根本解决这种现象,就必须提高我国的科技发展水平。有些国际会议我国已经申办了近20年都未果,其主要原因之一也是我国在该领域中的科技水平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综上所述,制约我国国际会议发展的因素很多,有的短时间很难改变,但是绝大多数因素都是可以通过积极努力加以解决或者改善的。
       二、我国发展国际会议的积极对策
       当前我国发展国际会议主要应该从放宽审批政策、设置机构、降低税收和扶植专业会议管理机构等方面入手。
       1、适当放宽对国际会议的审批政策
       国际会议也像其他国际活动一样,分为政府性质和民间性质两大类型。像世界妇女大会和万国邮联会议等高级别的政府间的国际会议,通常这些会议还需要我国承担大量会议经费,今后仍然应该由相应的政府主管部门进行严格的审查后经批准才能举办。而对于那些大量的具有民间性质的和经费自筹的国际会议,应该逐步由现行的审批制度过渡到登记制或者备案制。目前在我国存有一种组织国际科技展览会的资格单位,它是由科技部认定的,具有这种资格的单位可以自行举办展览面积在一千平米以下国际科技展览,不需要报批只需要备案即可。审批国际会议是否也可以采取这种方式,20年来在我国发展国际会议的历程中,有许多机构都组织过上百个国际会议,他们具有极高的外事政策水平和丰富的外事经验,应该借鉴举办展览会的做法,由相关的政府主管部门授权这些机构具有在我国举办国际会议的资质。有了这种资质的机构在举办一定规模的国际会议时将不再需要办理报批手续,只要向有关政府主管部门备案即可,这种灵活的政策必将推动我国国际会议产业的发展。
       2、建立符合我国国情的会议管理机构
       虽然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是将国际会议和旅游合在一起进行管理的,但是由于我国的情况与其他国家有很大的不同,在我国举办的多数国际会议的主办单位不是政府机构,就是全国性学会和研究会,有的甚至是大专院校和医院等实体单位;而为会议提供服务的大多数PCO,像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中国科学院国际交流中心以及中华医学会等机构都是事业单位。举办国际会议的这些主办单位和承办单位都与我国的旅游机构基本没有任何联系,因此将国际会议的管理放到旅游部门似不太合适。在我国的展览行业中设有贸促会,是一种半官方性质的行业协会,但是可以通过行政授权的方式将某些政府职能交给贸促会进行管理,例如2001年1月1日国务院办公厅就发布规定,出国展一律由贸促会进行审批。会议行业特别是国际会议行业是否也能成立类似于贸促会这样的半官方半民间的机构,来对全国的国际会议进行统一的管理,制定政策,研究中长期的发展规划,进行资金调配、人才培训和对国际会议评估等。
       3、会议行业也应享受优惠税收政策
像旅游和展览一样,会议的绝大多数收入主要也是用来支付会场费、餐饮费,交通费和印刷邮寄费等必要的支出,而我国的旅游行业和展览行业都能享受差额上缴营业税的优惠税收政策,而只有会议行业还在实行全额上缴营业税的税收政策。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多,但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国的会议行业缺乏全国性的管理机构。我国的旅游行业由国家旅游局统一管理,我国的展览行业由商务部统一管理,国家旅游局和商务部可以分别代表这两大行业去和国家税务总局协商,使得本行业取得优惠的税收政策。而目前在由于在我国没有会议行业的政府主管部门,并且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成立一个会议行业的政府主管部门,中国会展经济研究会作为全国性的行业是否有可能代表全国的会议行业与国家税务总局协商,使得广大的会议行业也能像旅游和展览行业一样享受到国家优惠的税收政策,这对促进我国的会议行业特别是国际会议行业的发展,将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4、扶植专业会议管理机构
       最近ICCA在一份报告中指出,本世纪国际会议的发展中有两个明显的趋势,其中一个就是越来越多的机构将他们的会议交给PCO来承办,而我国的PCO在我国的国际会议发展中起到更大的作用, 例如我国的PCO 的一个重要的工作是帮助我国的机构开发国际会议,这里既包括策划由我国自己的机构发起的国际会议,也包括申办国际组织的国际会议。申办国际会议的工作决不是权宜之计,而是要制定长期计划和认真筹措,只有PCO有效的协调和组织我国的专业机构、旅游机构、会议场所、饭店和航空公司,组成“国家队”后才能将国际会议申办成功。再如我国的PCO不仅要为国际会议提供预定饭店和旅游等方面的服务,更重要的是为会议提供会务和学术方面的全方位的服务,包括制定会议筹备计划、编制会议财务预算、编辑会议通知书、接受参会人员的注册以及征集论文等。我国的PCO也都面临着一个事业单位向企业化过渡的过程,原有的事业经费已经停发,完全要靠举办国际会议来养活自己,还要面临着缴纳各种税费,使我国的PCO面临尴尬境地,人才大量流失。国外对一些非赢利机构是采取免税政策,我国也应考虑对PCO实行减免税的政策,因为它们所起的作用远比向他们征收些稅款要大得多。
       5、地方政府应有专项资金资助国际会议
       举办大型国际会议能有效的拉动会议举办地区的饭店、餐饮、旅游、交通和商业等许多相关行业,对于促进本地区的经济发展具有极大的好处。但是申办国际会议不仅是一种长线投资,更是一种风险投资,而往往一票之差就可能使得先前努力付诸东流。大型国际会议通常3至5年才能举办一届,许多会议需要提前两届就要申办,国内一些急功近利的机构是不愿意作此长线投资的,政府部门又没有专门的资金,使得申办国际会议的资金不足成为当前困扰我国会议产业不能长足发展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对于大型国际会议来说,每次申办活动的经费需要人民的20万元以上,虽然这个资金与我国申办奥运会和世界博览会的申办资金相比是微不足道,但对于那些每年只有几万元的活动经费的一些全国性学会来说,将是不堪重负。试想在某城市每年计划申办10个上千人的大型国际会议,每年的申办资金只有200万元左右,这些资金对于某个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并不算很多,但是只要申办成功一个千人的国际会议就能给本地区带来上千万元的收入,对于这样高回报率的投资各地政府应该切切实实地做些工作。目前许多具有前瞻性的城市已经看到国际会议给本地区带来的巨大商机,因而不惜重金支持国际会议在本城市召开,例如2005年10月苏州市政府就出资400万元人民币促成国际科学联合会执委会在苏州成功举办。
       我国的经济持续不断的高速发展,我国的科研水平不断提高,我国的会议设施日趋完善,都会增强我国对大型国际会议的吸引力。国际会议协会主席曾说过:中国有可能成为21世纪国际会议旅游的首选目的地。我们应该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为使我国召开更多的国际会议而努力。

武少源,中国科协中国国际科技会议中心会议总监,高级管理工程师,担任中国会展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兼会议组织委员会主任;北京联合大学商务学院客座教授和教学指导专家;北京联合大学会展研究所特邀研究员;《会议》杂志专业指导;文茵国际会展管理顾问有限公司特约咨询师等社会职务。
武少源先生于1985年开始从事在华组织和召开国际会议工作,先后担任会议协调人,国际会议处付处长,处长,主任助理,会议总监等职务,20多年申办、策划和组织召开了400多个国际会议,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有《会议运营管理》 、《国际会议的组织和管理》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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